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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朝咸平年间,河间府人左大康以做小贩为生,终日辛劳,难得温饱。他四十岁时,还未娶妻生子。人们都催他成婚,左大康却笑着说道,“我这样的家庭,老鼠都会饿死,谁家的女儿,愿意嫁过来受苦呢?”
一年冬天,左大康在做生意路上,看到好几个无赖,在调戏一个女子。那女子衣衫破旧,头发上沾有野草,满脸油渍,难掩天生丽质。有个四五岁的孩子,手持铁棒,挡在女子身前,大声道,“不许动我母亲!”与那些无赖周旋。
一名无赖上前拉扯女子,那孩子丝毫不惧,挥棒猛砸,无赖连连后退。另外两名无赖,抽出随身短刀,伺机而动。
左大康于心不忍,对那些无赖说道,“诸位仪表堂堂,想要委身诸位的女子,车拉船载,数不胜数,何必因为一名流浪的女子,自坏名声呢?”那些无赖见占不到便宜,顺坡下驴,转身离开了。
女子谢过左大康,自称王氏,丈夫楚歌吟,本是江宁府书生,因为帮人代笔写讼状,得罪了恶霸项槐,无奈外出寻找生计。不想路上丈夫病死,与儿子楚桓相依为命,流落到此,遇到不良少年调戏,若不是左大康相助,王氏只怕要以死成全名节了。
楚桓只有五岁,却相当老成,跪下给左大康磕头,感谢救命之恩,左大康说道,“遇到这种事,任何人都会帮忙。”一阵风卷着雪吹过,王氏忽然倒在地上,昏迷不醒。
左大康拉起楚桓冰凉小手,说道,“你若是信得过我,便带着你母亲,跟我回家!”楚桓点了点头。
左大康将母子带到家里,点旺炉火,王氏仍是喊冷。请来郎中医治,郎中按恶寒之症,开了方子。服药之后,王氏情况转好。第三天早上,王氏病情急转直下,呕吐不止,气息微弱。左大康急忙又请来当地有名的刘郎中。
刘郎中切脉后说道,王氏一路风寒煎熬,身体已经如风中之烛,服不得猛药,只怕不久于人世 。不肯开药,诊金也没有收,急匆匆离开了。
傍晚时分,王氏突然清醒,对左大康说道,“初次见面,便给您带来很多麻烦,实在是过意不去,您对我的恩德,我只能下辈子回报。您心地善良,却没有子嗣,我死之后,就让楚桓做你的儿子,代我回报你。”
王氏将楚桓叫过来,说道,“我死之后,左先生就是你的父亲,你对待左先生,必须像对待父亲那样,若是有违背,我在九泉之下,也饶不了你。”
当天晚上,王氏溘然而逝。左大康借遍亲朋好友,为王氏办了后事。楚桓哭的双眼冒血,数次哭晕在母亲的坟头。
楚桓听从母亲遗愿,要改姓左。左大康对楚桓说道,“若是帮了你,就要你改成我的姓,我宁愿不帮你,你好好活着,才能对得起死去的父母。”
左大康对待楚桓,如同亲生儿子,楚桓也对左大康非常孝顺,陪着他到处做生意。楚桓七八岁时,就可以挑着百十斤的重担,行走如飞。人们笑着对左大康说道,“你走了时运,有这样的儿子,将来就算不富贵,也不会挨饿了。”
左大康笑着说道,“依靠卖苦力,终究不能出人头地,还是要读书。”楚桓摇头说道,“我父亲就是读书的秀才,被人欺负时,毫无还手之力,还是拳头更能保护自己。”
楚桓喜爱练武,但无人能教他,左大康感到非常惭愧,楚桓笑着安慰他,说道,“习武要讲求机缘,古往今来,也有很多人,没有师父指引,通过自身努力,也有了成就。”
尽管如此,楚桓闲下来时,便会挥拳踢腿。
初秋的下午,来个卖艺老人,那老人长着红色的胡子,像虬龙一样盘在脸上。老人肚子极大,几乎垂地,要用双手捧着。老人让人随便打他,一拳一文钱,一脚两文钱。人们的拳脚打在他身上,就如同打鼓。老人却毫不在意,一天下来,赚了不少散碎的铜钱。
有个叫丁三的无赖,打完之后不给钱,转身要走,被老人抓住扔在地上,提起一扇磨盘,压住了左腿。丁三这才知道厉害,大喊救命。老人微微一笑,整理着铜钱,准备离开。
楚桓跪在老人面前,说道,“您是个高手,能教我武功吗?”老人抚摸着肚子笑道,“你为何要学武呢?”楚桓大声道,“我不想受人欺负!”老人摇头说道,“我练得不怕拳脚,又能如何?还不是被人打?我教不了你想要的本事。”转身离开了。
楚桓看老人进了破庙,便走进去,坐在远处,看着老人。老人喝酒吃肉,召唤楚桓过去,楚桓摇头不喝,老人也不勉强。他喝完之后,拍着大肚子说道,“肚子啊肚子,你多久没吃到这样的好东西了?”说完之后,捧着肚子,躺在一堆稻草中,鼾声如雷。
祖大康不见楚桓回家,找到破庙,问明情况之后,准备将老人请到家里,好酒好菜招待。捧腹老人说道,我只是卖艺的老朽,除了筋骨比别人结实,并没有本事可以教他,不值得你请我。
祖大康指着楚桓说道,“就算不教本事,请您去家里吃一顿饭,也没什么大不了。您的处境,跟这孩子当初很像。”楚桓流着眼泪,将自己的遭遇,说了一遍。
老人叹口气,说道,“也是个可怜的孩子,难怪会有报仇的想法,但心里装满仇恨,如何能练好武功呢?”不顾祖大康的挽留,执意离开了。
祖大康歉意地对楚桓说道,“是我没本事,没能帮到你。”楚桓笑了笑,说道,“学武需要缘分,是我缘分不到,怎么能怪您呢?”
没有老师指教,楚桓便按照自己的想法,琢磨着练武,他十三四时,身体高大,力气更是大得出奇,可以用单臂分开打架的公牛,上百斤的石锁,能够轻松扔上几十次。
一天夜里,有四五名强盗,来到村子里抢东西,楚桓挺身而出,用顶门杠做武器,打跑了盗贼,人们纷纷上门感谢,楚桓笑着说道,“大家日常帮我们很多,我只是做了件小事,不值得如此。”
过了几天,楚桓跟祖大康外出做生意,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,被十几个人拦住,他们用刀剑指着楚桓,冷笑着说道,“当初你靠蛮力,打伤我们弟兄,今日报应来了!”
楚桓丝毫不惧,挥舞扁担打倒几个强盗,腿被强盗刺了两刀,倒地不起。
祖大康扑上去保护楚桓,也被强盗一脚踢翻,正在危难之际,那个大腹老人突然出现,强盗的刀剑,根本刺不进他的身体,大腹老人抓起强盗,一个个扔出去。他扶起祖大康父子,歉意地说道,“我来晚了!”
祖大康笑着说道,“如今您可以跟我回家了吗?”老人双手捧着肚子,笑着说道,“我这大肚子,装的很多,好不容易找到饭门,你不赶我,我便不走!”楚桓好奇地问道,“之前我求您教我,您都不肯,为何现在主动登门了呢?”
老人捧着肚子笑道,“因为现在的你,不是之前的你了!而我也不是之前的我!”
老人教给楚桓玄妙的吐纳方法,将身体练得柔软,又可以让内脏坚韧。楚桓问起这门吐纳功夫的名字,老人笑着说道,他年轻时,遇到个戴紫阳巾的道人,自称在武当山出家,传授给他这门功法,也没有说名字。
楚桓又问起老人的名字,老人笑着说道,道长当初传我吐纳功法,没有说出名字,我为什么要留名呢?你叫我捧腹老人好了。
捧腹老人尽心尽力,指点楚桓习武,教了他很多练武的方法。楚桓非常感激,说道,“老人家就留在这里,百年之后,我要给您养老送终。”捧腹老人笑着说道,“人与人之间的缘分,时间是有定数的,我不可能永远跟你们在一起。”
春暖花开的时候,捧腹老人向左大康告辞,左大康再三挽留,楚桓跪在地上,流泪说道,“老人家要走,是因为我有些地方,做得不好吗?”老人捧腹笑着说道,“我的志向,是江河山川,长久住在一个地方,我会不舒服,进而生病。与你们在一起的一月,是我过得最快乐的时光。”
老人说完,捧着大肚子,摇摇摆摆地走了。看着他脚步缓慢,但很快就消失了。
过了些日子,有个打渔人遇到楚桓,说起前几天,有个大肚子的老人,雇了他的船前往蓬莱,去见一个朋友。按照他的描述,那个老者,正是捧腹老人。
楚桓按照老人所教,勤练武功,很快在方圆几十里之内,声名鹊起。官府里找到左大康,打算征集楚桓为官府效力,左大康问楚桓的意见。楚桓说道,“如今您年纪越来越大,也到了我回报您的时候,我愿意为官府效力,只是万一战死,就苦了您了。”
祖大康说道,“我没读过书,也说不出大道理,但是知道,战死沙场,马革裹尸,是男人的荣幸。你尽管去做自己喜欢的事,其余的不用考虑。”
楚桓入伍之后,作战英勇,很得官府看重,很快就被提升成为了小头目。楚桓高兴地对祖大康说道,“等我将来立了大功,您就可以享福了。”祖大康表面高兴,却暗暗叹了口气。
景德元年,辽朝萧太后与辽圣宗,亲率大军南下,深入宋境。宋朝皇帝亲自督战,爆发澶州之战。楚桓随军南下。所经过之处,只见十室九空,荒废的田野上,时常见到白骨。
很多人为求生计,铤而走险,做了强盗。左大康家里,也被强盗抢了几次,人们劝他逃生,左大康却摇头拒绝了,他说道,“我要是离开,楚桓回来,就找不到家了。”人们摇摇头,便不再劝他。
到了后来,整个村子,只剩下左大康一人。左大康身体每况愈下,经常半夜里,哭着醒来,大叫楚桓名字。
一个冬天的晚上,北风卷来大雪,左大康烧柴取暖,不想被大火包围,眼见就要被烧死。就在这时,大腹老人冲进火堆,提着左大康轻盈地跳出去,将左大康救下来。
左大康惊喜地说道,“多年不见,先生过得还好吗?”老人微笑着说道,“你将楚桓养大,如今他却顾不上管你,让你差点被大火烧死,你不后悔吗?”左大康笑着说道,“当初收留他时,也没想到,他可以做大官,没有什么后悔的。”
大腹老人竖起拇指,说道,“先生高风亮节,我不如你!我也听人说起你的近况,这次过来,就是要劝你,如果你这样下去,搞坏了身体,就再也见不到楚桓了。”左大康沉思好久,说道,“我知道先生是个高人,请您指点一条明路。”
老人抚摸着肚皮说道,“我来时的路上,遇到好几名盗贼,围攻一名军卒,我将军卒救下,他自诉奉了楚桓命令,来给养父左大康送钱及书信,却被盗贼盯上。话未说完,便因伤重,绝气身亡。”
老人掏出一封信,交给左大康,左大康颤抖着手打开,正是楚桓写来的,楚桓说如今军务繁忙,无法分身来接父亲团聚,请左大康照顾好身体,安心等待。
左大康流泪说道,“他没时间找我,我便去找他!”大腹老人说道,“如今世道混乱,我闲着没事,便护送你一程。”左大康惊喜万分,说道,“若是能那样,一定让楚桓重重感谢您。”
大腹老人瞪大眼睛说道,“我送你不是为了酬谢,只是你们之间的情分,感动了我。”
两人一路南下。见江山萧瑟,哀鸿遍野,处处饿殍。左大康颇多感触,叹了口气,说道,“什么时候,战事才能结束,百姓才能安居乐业,不颠沛流离呢?”
一天傍晚,大腹老人手指前方,笑着说道,“再有几十里,便是楚桓的防地,你在这里稍坐,我去取些水来。”说完便离开了。
大腹老人离开不久,冲过来好几个强盗,将左大康随身财物劫掠一空,还要杀人灭口。左大康说道,“你们求财,拿走就好,为什么要杀人呢?这是重罪。被朝廷抓住,要诛灭九族的。”强盗冷笑道,“我们怕官府,就不会做强盗!谋财害命,你没听过吗?”
左大康大呼救命,强盗冷笑道,“兵荒马乱的,谁会来救你,喊破喉咙也没用!”话音未落,远方尘头大起,一队骑兵压地而来。有个望风的强盗,突然大声道,“赶紧跑,官兵来了!”
官兵纵马急追,有个将官模样的人,圈马回来,看了左大康好久,疑惑的问道,“老丈是姓祖吗?”左大康点了点头。那个威武的将军下马,快步跑到左大康面前,叫了声“爹。”
满头白发,衣衫褴褛的左大康,双手颤抖,摸着那将军硬硬的胡茬,嘴里翻来覆去说道,“是我的桓儿吗?”
十几名骑兵去而复返,将几颗带血人头,扔在地上,大声道,“报将军,已将那几个游匪正法!”楚桓挥手让骑兵退下,他伸出双手,轻轻将左大康抱上战马,大声道,“爹,我带你回家!”
左大康老泪纵横。时光流转,当年是他领着少年回家,而如今的情形,与当初何等相似。
左大康笑着说道,“你的师父取水未回,等他回来,我们一起回家。”楚桓陪父亲等到深夜,却不见大腹老人回来,楚桓叹口气,说道,“师父是不会再来了。”
宋朝与辽国签订澶渊之盟后,两国罢战。
楚桓陪着左大康,回到祖籍,新修建了房子,左大康年轻时做生意劳苦,腿脚不便,每当天气晴好,楚桓便抱着父亲,在外面晒太阳,说些童年趣事,逗父亲开心。
两人经常说起那个捧腹老人,左大康总是竖起大拇指,说道,“在我心里,真正的侠客,就应该这样子。”